时间:2023/4/19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我相信,许多人如我一样,通过《废都》认识了贾平凹,才知道天底下还有一个读来看来特别别扭的名字。

当年,确切的是九三、九四年,在一片类似炒作的“禁”与“开禁”潮中,《废都》热闹非常,销量出奇地好,盗版也出奇地疯狂,想必贾平凹以及包装过炒作过贾平凹的人都应该赚足了银两。从那以后,想必贾平凹也不会再发出“要在这本书里写这个城了,这个城里却已没有了供我写这本书的一张桌子”这类的感叹了。

《废都》是一个“没落”的文人在一个“没落”的都市中与他周围的人们,主要是女人们之间发生的千丝万缕又一团乱麻的故事。说“没落”文人,是因为“庄之蝶”之类充其量也就是用“文学”的几许毫光换得几个酒钱加美妇的文人;说“没落”都市,是因为小说中描述的都市实际上是一个十足的充斥着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时散发出的说不清的体气、人与人之间夹着城市味的农民气,和夹着农民味的城市气,以及酒气、汽车尾气等各种废气的“大气囊”。住在这种城市里的文人与非文人,男人与女人,演绎着一场场荒诞、无聊、亢奋、颓废而又平实的人间杂剧。

贾平凹的小说,尤其是长篇,都喜欢续一《后记》,《废都》和《高老庄》都是如此。在《废都》的后记里有这样一些话:“一晃荡,我在城已经住罢了二十年,但还未写出过一部关于城市的小说。越是有一种内疚,越是不敢贸然下笔,甚至连商州的小说也懒得作了。”

贾平凹笔下总是透出一丝隐隐的夙命感,不论是在《废都》还是在后来的《高老庄》。“文章是千古的事——文章并不是谁要怎么写,就可以怎么写的——它是一段故事,属天地与早有了的,只是有没有夙命可得到。”“这种觉悟使我陷于了尴尬,我看不起我以前的作品,也失去了对世上很多作品的敬畏,虽然清清楚楚这样的文章究竟还是人用笔写出来的,但为什么天下有了这样的文章而我却不能呢?”

对于《废都》,贾平凹自有评价:“我也不知道这部苦难之作命运又是怎样。”“这一部比我以前的作品优秀呢,还是情况更糟?是完成了桩夙命呢,还是上苍的一场戏弄?一切都是茫然,茫然如我不知我生前为何物所变,死后又变何物。”

诚如贾平凹所料,《废都》的出世,在引来众人抢购的同时,也引来了社会的一致批判。抢购的人和批判的人都矛头共指一个目标:几近赤裸的性描写,只不过有的目标是基于文明,有的是基于本性。而对这些,贾平凹似乎表现出了异乎平常的镇静和旷达。

《废都》过后四、五年,贾平凹推出了他的《高老庄》,从形式和内容上,象是在写过城市题材,完成一桩“夙命”之后,又回到了他所钟爱所熟悉所挂念的乡村。然而,《高老庄》已经无法也不可能产生《废都》的空前效应了!

《高老庄》写的是一个(或是两个)城里人眼中看到耳旁听到的乡间奇闻琐事,在一个与当年猪八戒背媳妇同名的村庄里,一串串离奇的、神秘的、平淡的、愚昧的故事正在上演。

古墓被冲毁,冲出了西夏(主人公之一,年轻的女画家)所感兴趣的元代像砖;可追溯到上古时期的乡间俚语引起了子路(西夏之夫,非孔子弟子之子路)研究家族历史的浓厚兴趣;白塔垮了,断了高老庄的脉气,邪瘟瘴气没了阻挡,村里如同遭了大疫;石头(子路与前妻之子,下肢残疾)而又天赋异禀,可以画出别人无法看懂的画,能预知即将发生的事;在城里坐过台的苏红回乡与人合办了一家地板厂,从此各种冲突接踵而至;白云湫是一个神秘而恐怖的去处,活着的人没人去过,去过的人非死即疯。唯一在白云湫的外围转了一圈的“疯子”迷胡叔成天唱着无人能懂的歌谣“黑山哟,白云湫,河水哟往西流,家无三代富哟,清官不到头。”对白云湫充满兴趣的西夏也只是在去白云湫的路上,因为一双脱放在岸边岸石上的绣鞋莫名其妙地变成两堆牛粪,而不得不中途而返……

贾平凹对这部自称为“在这个世纪的最后一部长篇”像是颇为满意,“我自《废都》后已经被烟雾笼罩得无法让人走近。”《高老庄》无疑佐证了他所说“生活如同是一片巨大的泥淖,精神却是莲日日升起,盼望着浮出水面,开绽出一朵花来。”

也许贾平凹试图在《高老庄》中改变一下以往的风格,但我看完之后,仍有一种感觉:《高老庄》里依然隐隐约约地透出与《废都》—样的“废”。在高老庄里,白塔废了,古墓废了,山林废了(为卖木材给地板厂,山林一夜之间消亡),工厂废了(砖厂被村民们“整”垮之后,地板厂也被人砸了厂房)。甚至连男人那方面的能力也废了(高老庄的新生婴儿不是死胎,便是残疾弱智,就连西夏和子路想在高老庄“怀上一个”的愿望也未能实现)。贾平凹将小说的场景从城市移到了乡村,只是多了一点朴实和灵幻,少了一点浮华和矫情。

《高老庄》与《废都》相比,实际上更进一步表现出了一直沉淀于贾平凹头脑深处的“世纪末”情结,对于这一“世纪末”情结,贾平凹自己有一段很好的叙述:“在世纪之末写完《高老庄》,我已经是很中年的人了。人是有本命年的,几乎每一个中国人在自己的本命年里莫不是恐慌惧怕,同样,天地运动也有它的周期性,过去的世纪之末景象如何,我们不能知道,但近几年来全球范围内的频繁的战争、骚乱、饥荒、瘟疫、旱涝、地震、恶性事故和金融危机,使得整个人类都焦躁着。世纪末的情绪笼罩着这个世界,于我正偏偏在中年。中年是人生最身心怪僻的阶段,上要养老,下要哺小,又有单位的工作,又有个人的事业,肩膀上扛的是一大堆人的脑袋,而身体却在极快地衰败。经历了人所能经受的种种事变,我自信我是一个坚强的男人,我也开始相信了命运,总觉得我的人生剧本早被谁之手写好,我只是一幕幕往下演的时候,有哭声在什么地方轻轻地响起。”

后记:写这篇书评时,本人还年轻。日前翻出留存的铅字剪报,扫描转文,再读到贾平凹这段文字,感同身受矣!#贾平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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